从唐太宗李世民贞观年代,到唐玄宗李隆基开元年代,这祖孙四代共120余年,史上称为盛唐时期,有的还把开元年代称为唐的全盛时期。这也有其原因,李世民的贞观年代是在隋朝留下的烂滩子上起步的,而李隆基的开元年代是在祖宗打好了基础上发展的,后者的发展水平高于前者实属自然。
然而,一千多年来,炎黄子孙赞誉李世民是开疆拓土、创造基业、大有作为的一代贤君,而把李隆基看成不爱江山爱美人、荒淫无道的昏君。这好像有点不公平,但有唐诗为证。你看白居易的《长恨歌》,就有李隆基迷恋杨贵妃这样的诗句:“后宫佳丽三千人,三千宠爱在一身。”“春宵苦短日高起,从此君王不早朝。”“缓歌漫舞凝丝竹,尽日君王看不足。”等等。再看看杜甫的《兵车行》,起始几句就令人心灵震撼、悲愤难平:“车辚辚,马萧萧,行人弓箭各在腰。耶娘妻子走相送,尘埃不见咸阳桥。牵衣顿足拦道哭,哭声直上干云霄”……这些士兵,大都是玄宗的宠臣杨国忠(杨贵妃的堂兄,玄宗的大舅哥)派人抓来的,戴枷送到军中。如此暴戾恣睢,怎能不民心丧尽。唐太宗李世民曾说:水能载舟,亦能覆舟。玄宗李隆基却把祖训忘得一干二净。如此,后世很自然不会记得李世民的瑕疵,同样不会记得李隆基曾经的德政和业绩。
其实,李隆基在诛除他姑母太平公主一党、登上皇位初期,还是干了一些正经事,做出了相当出色业绩的,比他祖父唐高宗李治、他父亲唐睿宗李旦强多了。傅乐成先生在他的《中国通史》中对李隆基有这样的评价:“玄宗为人英断多艺,通晓音律,擅长书法。”可见他是有相当才干的。
从唐高宗,经武后、中宗的六十年间,唐朝表面上展现着繁荣景象,实际上政治日趋腐败,问题越积越多。傅乐成先生在《中国通史》中指出,当时的唐帝国的主要问题有三个方面:一是政治上形成了奢淫贪纵的风气;二是科举制度过分膨胀,再加上权势者卖官成风等,造成冗员繁多,唐太宗时,中央政府文武官员只有643人,到玄宗时京官多达17680多人,是太宗时的27.5倍,官员素质总体上更是江河日下、一落千大;三是官员多又贪腐成风,国家经济上负担沉重,财政上危机加深,很自然又转嫁给普通百姓,阶级矛盾越来越突出。
唐玄宗登基后,曾下决心革新除弊,振兴社稷。他起用了一批清正廉洁,有治国能力,遇事直言敢谏,不营私舞弊的干吏,并委以重任。例如宰相姚崇、宋璟、卢怀填、张九龄、韩休,以及大臣李元纮、杜暹等。史载:“卢怀慎与姚崇同时为相,为人清谨俭素,不营资产,所得的俸赐,经常周给亲旧,而妻子不免饥寒,所居也不蔽风雨。”正是有这样一批人手握权柄,才使当时世风日下的政治风气为之一变。
这时的玄宗本人也崇尚节俭,对后宫和百官的服饰和器用,都有明确限制,还曾下令国内不准开采珠玉,制造绵绣等。
盛唐的官多,而且通向官场之路五花入门,是当时政治上的一大弊端,根深蒂固。玄宗未能彻底铲除这个毒瘤,但阻断了一种叫“斜封官”的当官途经,堵死了一些有钱的市井小人靠买官进入官场之路。
当时玄宗对吏治十分重视和讲求,他下令严格执行官吏的考选办法,还实行中央和地方的官吏调换,选择有才识的京官外放为都督刺史,又把有绩效的地方官调京任职,来增加他们的行政经验和办事能力。
玄宗在经济上也有建树,他组织清查逃亡户口和籍外田地,查出80多万户和大量田产。他还采纳姚崇的建议,勒令1.2万僧尼还俗,并禁止营造寺院、铸造佛像及写经书,禁止百官与僧尼道士往来。对维护中国正统文化也做了大量工作,成果显著。
正是由于玄宗君臣悉心革新除弊,全国生产得到快速发展,百姓生活改善,安居乐业。山东有的地方斗米只要3钱。社会秩序异常好,行旅可以“行万里不持寸兵”。全国人口快速增加,到开元二十八年(公元740年),全国人口达到4814万多,较贞观年代几乎增加了2倍。唐帝国再次步入了富强康乐时代。
然而,善始者未必善终,善做者未必善成。
长期的和平环境、安逸的生活,往往会使一个君主过分自信,自我膨胀,忘记了创业的艰难、守业和持续进取发展的重要。唐玄宗李隆基正是这样,他把开元年代前期励精图治的精神和志向随手丢弃了,把精力都转移到尽情享受宫廷生活上去了。玄宗的变化甚大,判若两人,有两个方面尤为突出:
其一,玄宗本人由崇尚节俭,到腐化墮落、荒淫无度。特别是他把其儿子寿王瑁的妃子杨玉环抢到手,封为贵妃,更是一发不可收拾。他曾下令国内不准开采珠玉、织造绵绣等,可为了取悦杨贵妃,宫中为贵妃院织绵刺绣的工人多达700人,从事雕刻铸造的也有几百人。南方诸州的刺使,多找能工巧匠制作奇服异器,奉献杨贵妃,极力拍马屁,以求恩宠。当时社会风气迅速败坏可见一斑。
其二,玄宗由初期重用一批廉吏、能吏,以致开元前期名臣辈出,国家安宁兴旺;到后来亲近小人,宠信奸臣,特别是沉迷于宫中淫乐生活,不理朝政,国家权柄先后落入李林再、杨国忠两个大奸臣手中,国势迅速衰落,最后酿成了天宝十四年(公元755年)的天下大乱——安史之乱。这场由镇守边境的胡将发动的全国性叛乱,唐帝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历时8年,方得平定。唐帝国也已是千疮百孔、八方凋敝,迅速走向分裂与衰落,直至灭亡。
正可谓兴亦玄宗,败亦玄宗,怎不令人叹息!
由唐玄宗李隆基的人生轨迹,人们不难想到,现在我们国家已经和正在查处的一大批贪腐分子,他们并非个个原本就是坏种,是劣性基因,而是改革开放以后,我国经济建设快速发展,人民生活明显改善后,社会环境变了,生活条件变了,他们的地位变了,世界观、人生观、价值观也隨之变了。于是,初心忘了,理想丟了,主义抛了,党性废了,权用错了,自己也就走进“死胡同”了。
真是“由俭入奢易,由奢入俭难”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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